俄罗斯经济转型中的中国企业家镜像

俄罗斯经济转型中的中国企业家镜像

俄罗斯经济转型中的中国企业家镜像 MBAChina   “我相信普京能够再次当选,但我认为,他不应该再去参选。12年了,该做的和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能做的还是做不了。”王海栋说。

旅俄14载,王海栋回国后创办了上海申莫克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王海栋在俄罗斯经历的岁月比普京的总统任期还要长。他见证了从戈尔巴乔夫时代到叶利钦时代再到普京时代的交替,经历了俄罗斯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型。

在云波诡谲的转型时期,像王海栋一样的中国商人在俄罗斯商海里跌宕起伏,收获利润与遭遇阵痛。他们从普京的铁腕中得过益,但对他再次回归总统宝座所能带来的,看法有所保留:“该做的和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能做的还是做不了”。

叶利钦时代:国际倒爷

1991年,王海栋高中毕业,负笈莫斯科继续求学。当时正值苏联解体,叶利钦总统根据美国经济学家萨克斯的“休克疗法”,放开商品价格和资产市场,推行激进的私有化改革方案。

俄罗斯私有化改革的“铁面将军”、国有资产管理会会员主席丘拜斯认为,只要把国家财产交给私人就能改变俄罗斯。“市场会自行调节,分清谁好谁坏。”

然而,事实证明通往自由市场经济的道路并不如改革派设想的那样轻而易举。“休克疗法”孕育出的是一个金字塔形社会:70%的俄罗斯经济被私有化,落入了少数人手里;与此同时,普通民众面对的是高达90%的通货膨胀率以及物资匮乏的日常生活。

商店的货架上已然空空如也。排队购物的人群已然是条条长龙,在西方极其普通的消费品,如牙膏、手纸,在这里依然奇缺。

“买什么都需要排队,”王海栋回忆说。他对那年排队买鸡蛋的经历记忆犹新:“我早晨去商店买鸡蛋,一直排到下午3点才买到。”

正因为如此,俄国巨大的卖方市场让中国商人嗅到了商机——前苏联集权制度的核心:对价格、财产权和贸易权的垄断被打破了,需求缺口亟待填补。

1992年,温州商人秦海峰结集数位老乡闯荡莫斯科,当起了“国际倒爷”,向俄国人出售中国制造的服装和皮货。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俄罗斯对中国产品的需求非常大,货几天就出完了。生意最火的时候,我在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有4个批发摊位,”秦海峰说。当时,切尔基佐夫斯基集装箱市场的成交量每天至少5000万美元以上。

1994年,王海栋也加入了“国际倒爷”的行列。他在莫斯科从事食品销售,将山东的花生米、上海的康元饼干、统一方便面等销往俄国。

王海栋的生意颇为火爆。因为“俄罗斯人爱喝酒,买起酒来都是整车整车地买,然后搭配几大箱我们卖的下酒零食,”他笑着说,“我们找对了路子。”

然而,4年后的夏天,王海栋笑不出来了——1998年8月,在“休克疗法”和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双重打击下,俄罗斯爆发了金融危机。

8月14日,时任总统叶利钦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卢布决不会贬值。但三天后,俄罗斯政府突然宣布浮动汇率。8月18日,俄国外汇市场开盘35分钟后,交易告罄,汇率企及浮动区间的最高限度1:9.5。

“(汇率)一下子跌去了50%。到了9月份,竟然跌到了1:20,我们最后亏了一大笔。那之后的好几个月,我们啥也不敢做,”王海栋说。谈及“不负责任的叶利钦政府”,他仍愤愤不已。

在是年金融危机中损失惨重的还包括此次参选俄国总统的富商普罗霍罗夫。当听说叶利钦政府决定国债违约、卢布贬值后,普罗霍罗夫当天长跑了12英里,以便能头脑清醒地面对这个“黑天鹅”事件。但第二天他不得不打电话告诉所有的同事:“抱歉,真的没有办法。”

俄罗斯金融危机导致了时任总理普里马科夫的下台。

“在我明白让普里马科夫下台的必要性后,便经常痛苦地反问自己:谁会支持我呢?谁能真正站在我的身后呢?”叶利钦在回忆录中披露这段往事,“突然,我茅塞顿开——普京。”

自此,普京从联邦安全局局长的职位上平步青云,最终于2000年接替叶利钦成为俄国总统。

普京时代:打击灰关

克格勃特工出身的普京以铁腕手段治理俄罗斯。

他在国家安全局内设立了一个“局中局”,专门负责向俄国各大机关及公司高层安插自己的心腹。这些普京的眼线多来自国家安全局和军队。他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2007年,他们占俄国官僚体系总人数的70%,以至于人们开始用“强力集团”特指这个“普京帮”。

在普京的强力统治下,“社会治安比叶利钦时代好多了,黑社会不敢那么嚣张了,”王海栋说。1990年代期间,他所在的公司曾被黑社会打劫。他们求助于警察,却不了了之,最终只能自己雇保安。

2008年9月11日,中国商人也尝到了普京铁腕带来的好处。

当天,俄罗斯总检察院侦查委员会突然查封切尔基佐夫斯基集装箱市场,抄没6000多个集装箱,内中的货物总价值逾20亿美元。

叶利钦时代靠“国际倒爷”交易赚得盆满钵满的秦海峰经此一役,多年积蓄付之东流。受株连的还有数千家浙江企业,仅浙江鞋厂就因此倒闭了5000余家。

俄方称,查封的货物皆通过灰色清关进入俄国,属非法走私物品。

灰色清关其实是叶利钦时代的活化石。当时,俄国物资匮乏亟需进口,而像秦海峰这样的“国际倒爷”们多不通俄语、不了解俄国的报关程序,因此,俄国允许本土的清关公司为“国际倒爷”们代办进口业务,也就是中国语境下的货代。但这些俄国的清关公司不提供进口单据,也就不能证明货物的来源,导致中国货落下了走私货的口实。

“灰关速度快。走灰关,从北京发货,2周就能到莫斯科;走白关,2个月才能到莫斯科。”上海威来康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张立新说。他曾在切尔基佐夫斯基集装箱市场经营休闲食品和海产品。他当时的进货渠道靠的就是灰关。

尽管深知灰关的堂奥,但王海栋不愿意从事灰关贸易。回国后,他创办了上海申莫克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旨在帮助中国货物走白色清关进入俄罗斯。

王海栋将走灰关和走白关做了一个对比:假设一个集装箱值100万人民币,走灰关的话,押50万,货到付款,给清关公司100万(含押金),成本共200万;若走白关,则先付运费100万,这样成本也是200万,但不会有被扣的风险。

“白关走的人之所以少,是因为它对技术水平的要求高,”王海栋说, “但俄罗斯进入了WTO,必然要打击灰色清关。”他看好白关业务的前景。

2011年年末,经过19年谈判,俄罗斯获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俄罗斯的进口关税应声从10%下降到7.8%。

“这对中国来说是个利*,中国是外向型经济,而俄罗斯的经济以能源为主,轻工业、服务业都还很弱,两者可以形成互补,”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副主任强晓云说。

另一方面,这对俄罗斯下一届总统来说也是个挑战。俄罗斯目前对能源出口的倚重近80%,而经济结构的调整岂是易事。因此,王海栋才会感慨普京12年任内“该做的和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能做的还是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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