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实习记者 张悦 记者 曹学平 北京报道
8月4日，新华社发布文章指出，近年来医学上主要用于矮小症的生长激素存在被滥用情况，滥用生长激素会给使用者带来健康风险。作为国内生产生长激素龙头企业的长春高新技术产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000661.SZ，以下简称“长春高新”） 股价应声而跌，8月5日截至收盘，长春高新报276.51元/股，最终跌幅达10%。
长春高新8月5日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中显示，生长激素产品具有超过60年的使用历史，经过了国内外几十年临床应用，充分证明了产品的安全有效性。任何一个药品都必然存在不良反应，因此药品必须在医生等专业人士的指导下使用。
但《中国经营报》记者梳理发现，2017年度、2018年度、2019年1~6月，子公司长春金赛药业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金赛药业”）产品赛增（水针剂）的毛利率分别为97.22%、96.97%、97.02%，超过贵州茅台。
毛利率超高背后是花费巨额的费用用于营销。2020年，长春高新合并利润表中营业收入85.8亿元，销售费用超过25亿元，该公司的巨额营销费用流向何方？
记者就高毛利率、销售费用去向等问题致函致电长春高新采访。对方回应称，相关问题公司已在金赛药业重组报告书、投资者交流纪要、《证券时报》微访谈等公告、发布过。但对于产品毛利率过高、巨额营销费用去向等问题，对方并未给予直接回应。
水针剂毛利率超过茅台
相关调查数据显示，全国4~15岁矮小儿童的人口总数高达700万，长春高新生长激素目标瞄准矮小症患儿市场，金赛药业作为国内第一家重组人生长激素生产企业，长期致力于儿童矮小症治疗药物重组人生长激素的研发、生产。
2020年，金赛药业实现收入58.0亿元，同比增长20.3%；实现净利润27.6亿元，同比增长39.7%。金赛药业是长春高新的主要净利润来源，长春高新2020年合并利润表中净利润为33.1亿元，金赛药业占比超过80%。
高额的净利润体现在了高毛利率上，相关公告显示，在2017年度、2018年度、2019年1~6月，金赛药业产品赛增（水针剂）的毛利率分别为97.22%、96.97%、97.02%，同期金赛药业主营业务毛利率为92.0%、93.0%、93.4%，而贵州茅台同期毛利率分别为89.8%、91.1%及91.9%。
今年5月，长春高新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显示，目前公司生长激素大概30%以下在公立医院销售，70%以上在其他合作医疗机构销售。国元证券研报显示，据样本医院数据，2020年金赛药业的样本医院市场占有率为78.4%，相比2018年的69.5%提升了近10个百分点，高居生长激素市场榜首，上升趋势良好。
14日，长春高新发布2021年半年报，半年报显示，截至目前金赛药业是国内唯一拥有完整的粉针剂、水针剂、长效水针剂全产品线的生长激素厂商，其长效水针剂为国内唯一的长效生长激素品种，在国内市场获批产品剂型、规格最为齐全。
半年报显示，报告期内公司及各子公司经营稳健，核心医药企业收入、净利润持续增长。公司实现营业收入49.63亿元，较上年同期增长26.71%；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19.23亿元，同比增长46.85%。子公司金赛药业实现收入37.88亿元，实现净利润18.59亿元。金赛药业净利润占比超过90%。
一支销售费用近400元
记者在小红书平台发现，某位地区显示为浙江金华的用户发帖称，近日开始为其孩子注射生长激素。其晒出的单据显示，4支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液的价格为4104元，开票方显示为浦江晓启门诊部。企查查官网显示，浦江晓启门诊部位于浙江省金华市浦江县。该用户称，其孩子在医院诊断后，医院无法购买生长激素，经医生介绍去私立诊所拿药，其所在的县只有一家诊所可以购买到生长激素。购买之后打客服电话，会安排人员上门指导打针。
而上述客服所安排的人员属于专业人士还是销售人员？是否有资质指导患者打针？
对于大医院看病、门诊拿药的模式，长春高新相关公告称此模式实质是部分患者在大型公立医院检查诊断确诊后，携带大型公立医院的检查结果与诊断、处方，自愿到门诊，由门诊诊断并开具处方后购药治疗，门诊医生会参照大型公立医院的检查、诊断结论。患者选择到门诊诊疗，通常是基于大型公立医院受到“药占比”等考核指标的限制、医生资源紧张导致的挂号难、问诊与答疑时间有限以及就医便利性等诸多考虑，而门诊在大型公立医院明确检查、诊断的基础上再进行处方，可以保证诊断质量，节省患者治疗费用，方便患者就诊，同时，门诊相对具有满足患者问诊、答疑的服务资源，可以更好地服务于患者治疗。
2019年，长春高新《发行股份及可转换债券购买资产并募集配套资金暨关联交易报告书》显示，金赛药业采用以直销模式为主、经销模式为辅的销售模式。生长激素系列产品主要采用直销模式，在直销模式下，主要由金赛药业自身的销售团队负责药品的推广和客户开发，金赛药业根据销售合同直接向医院等客户销售药品，向其开具销售发票，并向其收取货款。
事实上，近年来长春高新销售费用水涨船高。
长春高新公告显示，金赛药业的销售费用主要为工资、市场调研咨询费、差旅费、会议费、运费等。金赛药业2017年度、2018年度、2019年1~6月销售收入分别是20.8亿元、32.0亿元、21.4亿元，同期销售费用分别为7.7亿元、12.3亿元、8.1亿元。报告期内销售费用占销售收入比例分别为36.8%、38.6%、37.8%。这意味着，一支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液近400元花在销售上。
长春高新巨额营销费用流向何方？尚不得而知。
不过，新华社上述文章指出：“由于推广增高针能获取暴利，一些医药代表用高额回扣来引诱儿科医生滥开处方。让医生给孩子多开生长激素，按销售额比例提成。”
生长激素不保证“长高”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潞河医院儿童中心主任李丽华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生长激素是由垂体前叶产生的一种蛋白激素，它对正常的生长是必需的。除有增加身高的作用外，对皮肤、内脏、骨骼、肌肉、性腺等的生长发育均起到重要作用，对人体糖、脂肪及蛋白质三大物质的代谢均有较大的影响。
当前国内已经获得批准的生长激素治疗的适应症目前包括生长激素缺乏症（GHD）、成人生长激素缺乏症（AGHD）、Noonan综合征、软骨发育不全、特纳综合征、慢性肾损伤（CKD）、SHOX基因缺陷、短肠综合征、重度烧伤等。国外已经获批、国内正在进行临床试验的适应症还有小于胎龄儿、小胖威利综合征、特发性矮身材。
在临床中，生长激素使用的适应症掌握非常严格，并非所有“矮小症”都需要使用生长激素。适应症以外的原因导致的矮小症，生长激素疗效也可能不会让患者满意，一般情况下医生并不主张用生长激素进行干预。李丽华表示，影响一个人身高的原因有很多，其中父母遗传因素占60%~70%。除了遗传因素和疾病因素外，生活中营养、运动、睡眠、心理以及环境因素也是影响长高的重要原因，如父母身高均不理想但希望孩子能达到理想身高，则必须注意这30%~40%的非遗传因素。
人的后天身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干预。李丽华称，科学研究表明生长激素是促进人体长高的关键因素，营养、运动、睡眠、心情等都会影响生长激素分泌。正常发育的儿童，通过后天营养指导、睡眠指导、运动指导、心情指导、疾病预防等科学的身高管理计划，可以促进人体生长激素分泌，改善身高。
生长激素作为一种肽类激素，实际上与人体内的其他激素共同起到相互牵制、相互平衡的作用。在不缺乏生长激素的情况下进行注射，其他激素水平相应可能会受到抑制。生长激素可能会引起副作用和不良反应，如亚临床型甲减、特发性颅内压增高、股骨头滑脱、糖代谢紊乱、男性乳房发育等。
此外，李丽华表示，当前很多儿童家长存在一个非常大的误区，即“用了生长激素就一定能长高”。作为激素类药品，生长激素具有一定的副作用，医院在用药时也十分谨慎，并非患者家长想要注射就可以注射。如果不能诊断矮小症，而家长对孩子的身高很焦虑，想增加孩子的身高，在这种情况下，医院也会和家长签告知书来告知各项情况，包括使用后的效果和毒副作用。如果在家长了解各项情况后仍坚持使用，医院和医生都会进行充分的说明，以避免矛盾纠纷。在长不高的疾病状态中，若与缺乏生长激素有关，使用生长激素的效果会比较好；但如果不是与缺乏生长激素相关的病症，很可能出现“花了很多钱也不见得孩子能长得多高”的情况。
